41.说清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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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陈挚,我回来的时候直接去了你曾经住的围屋,那时开门的是个女人,她带着一个孩子。我以为你结婚了,那是你的媳妇和你的孩子,所以我……” 颤抖的声音让她的话顿了顿,不知是为了调整气息,还是遮掩心虚: “所以我很生你的气,对你说了很多气话。” “我知道这五年来我从来没有联系过你,我根本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。这一次我一定是要跟你说清楚。” 坚定着目光透过那一道门缝,深深凝着男人的脸: “我不是什么好人,以前不是,现在也不是。我骗过你,做过很多伤害你的事情,这些没有什么好狡辩的,我不否认。但我对你说的喜欢,并不全是假的。” 真真假假纠缠在一起。 千丝万缕裹着绑着,结成了死结。 她解不开,也理不清。 索性,一鼓作气生生剪断了。 到头来,她又捧着那一堆碎了断了的线。 拨弄着,挑找着。 企图分明出她对他所说的“喜欢”。 然而她惊然发现,这哪里需要去找? 眼前的,不全都是吗? “以前我不愿承认,我拼命抵赖,我不想自己陷进去。当突然有了能去到城里的机会时,我的确只想一心走出去,与你断干净。直到……” 她追寻着那双空洞瞳眸中散落的光线,哪怕找到一丝也好,就如与他相视一般: “直到我看到你一直在给我汇钱,看到你一直在等我,看到你窗台上一个个沉默的思念,我不想再自我欺骗下去。” “陈挚。” 她唤了声他的名字。 那声音沉甸甸的,凝作有她从未在他面前展现过的真诚: “你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?我想弥补你,我想学着去对你好,我想全心全意去……” “乔佳善。” 他用尽力气打断了她的话。 “别再用这种方法骗我了。” 筋挛的肌肉牵扯着他浑身颤抖,额侧青筋突鼓在发红的皮肤下。 血丝早已侵袭了那双灰白色的眸,泪水决堤的那一瞬。 他摇着头,苦苦祈求: “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你骗的了。” “钱?你想要钱对不对?” 泣腔将他的声音染满沙哑。 说着,他用布满狰狞伤痕的手探入衣袋,慌乱翻找。 直到颤颤巍巍攥出了一沓新旧不一的零钱: “这是我全部的钱,还有、” 他并没有将钱递上去,而是匆忙转身,陷进了屋子深处的阴影里。 翻箱倒柜的震响混乱此起彼伏,摒弃了条理又急燥不堪。 当他再度回到门前时,手里握着一个纸质手提袋。 乔佳善没来得及去注意看似崭新的深红色袋子上写着什么,就被他连着零钱一起塞入她手里: “还有这些,本来是要给你的,你拿走吧,都拿走吧……” 他顾不得她有没有接下他的东西,他推着松开了手。 泪水一道一道湿满了他的脸。 流经过唇角边被烟头烫烂的伤口,钻入了他的嘴里。 他吞咽着苦涩,哀声祈求: “别骗我了、别骗我了……” “我不要你的钱!这五年来你给我汇的钱我一分钱都没花,我现在原封不动还给你!” 她掏出了那张存满了他每个月汇款的存折。 她只想自证清白。 她想告诉他,她对他的真意不再浑浊: “我说的都是真的!陈挚……” “求求你、” 他哭着,泣不成声: “求求你别这样对我,求求你……” “乔佳善,求求你别骗我了。” 大门紧闭的那一刻。 她与他相隔两面。 视线模糊得让她什么都看不清。 她狠狠用手背擦了擦双眼,不经意间让温热沾湿了手中的纸袋。 这时,她才注意到他强行塞给她的深红纸袋上写着几个字: 黄金珠宝。 袋子里装了叁样东西。 黄金手镯,黄金项链和黄金耳环。 —— 暗夜无光。 借稀薄月色,勉强能勾勒出荒废工厂的模糊轮廓。 工厂空地上停着一辆豪华轿跑。 熄火的车子未保留一丝光线,完完全全融入在了黑夜里。 一个急促的跑步声由远至近,那声音踏磨在沙石地面被刻意压低。 一个瘦小的身影裹在宽大的卫衣连帽里,他警惕抵扭转着脖颈左右扫视了好一阵,确认周遭没有旁人后才拉开车门,坐进了副驾驶。 “竞哥!” 他余喘未歇,侧首面向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: “你找我来,是已经把事情摆平了?” 夜太黑了。 车里没有灯,根本看不清任何人的脸。 声音成为了唯一的传导体。 只听,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: “东崽,我需要你再帮我做最后一件事情。” 那声音缓缓慢慢,参杂着难以捉摸的冷峻: “事毕之后,我会给你一笔钱,把你送去国外,让你后半生衣食无忧。” 纸张的摩挲声响在东崽身前。 他寻着仅有的那一点圆月微光,看见魏竞递上来的一沓厚度惊人的牛皮纸袋。 “这是定金。” 掂量在手的定金足以证明它的价值。 东崽死死搂住怀中的定金,咬定了决心: “竞哥,什么事你说!” “乔佳善回老家了。” 这个名字,是他厚厚冰面上的一道最深的裂痕。 “她最讨厌那个地方,发了毒誓再也不回去。如今她亲人都不在那里了,你觉得她回去会是为了谁?” 车厢里沉默了许久。 “我想到一个人。瞎眼睛,一个瞎眼睛!叫……陈、陈什么来着?” 东崽情绪激动,然而事过多年,他挠头想了许久才终于想起了那个名字: “叫陈、陈挚!对,陈挚!一个瞎眼睛的木匠。那时候乔姐对这个瞎眼睛上过心,上了多少不知道,但就是为了这个瞎眼睛才和梁哥分道扬镳的!” “如果那个瞎了眼的男人消失,乔佳善会回来吗?” 本就裹满寒意的声音磨出了锋利的刃尖。 窜上背脊的凉气让东崽本能地抖了抖肩膀。 他试探着开了口: “竞哥是想……把他处理掉?” “人生跌宕,时运不济时遇到些要了命的意外也是常有的事。” 魏竞侧首,朝东崽的方向微微倾斜过身体。 充满磁性的声音只剩下虚无般的气音: “做事利落些,千万别留下什么不该留的痕迹。” 死寂中听到一个艰难的吞咽声。 迟了许久,东崽的声音才再度响起: “我明白了。” 也就这应一声过后,副驾驶的车门咔一声推开。 东崽从车里走了下来。 “竞哥!” 车门沉沉关闭,车窗却没有升起。 东崽弯下腰探着头,对车子里的魏竞问出了沉结在他心口多年的问题: “梁哥的死,与你有关吗?……” 回应他的话,一句都没有。 只剩下车子发动引擎的噪响,与轮胎缓缓碾过沙砾又渐渐的喧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