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7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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比起昨日,此刻他身边多了一名新面孔的亲兵。 马蹄踩碎稀薄晨光,破开冬日万物冰封之气,往不平之处而去。 …… 城门紧闭的和州城中,街道之上不见百姓踪影,人人皆不敢出。 正午太阳高悬,却驱不散四下的死寂与恐惧。 刺史府内,一名少年刚换罢伤药,正穿衣系带时,一名披着盔甲的男子快步入内,脸色凝重地行礼:“二郎君!” “彭叔。”少年立时披衣站起身来,正色问:“如何?” 他们曾令士兵分两路突围而出,将和州的战况送出,请援军救城,并打探消息。 姓彭的参军未答少年的话,而是道:“我已令人安排了一队精锐……请二郎君与三郎君及夫人,随他们暗中出城,速速离开和州!” “离开?”少年面色一变,语气斩钉截铁:“我不走!我若走了,谁来守这和州城!” “郎君且听属下一言!”彭参军语气急切,藏着悲愤:“前去打探消息的士兵只回来了一个……他探得寿州大营内确有大军离营,但行军路线并非是要支援和州,他们竟往扬州方向去了!” “扬州?”少年一愣:“这是为何……” “还能是为何,必是想趁着徐正业尽全力攻打和州之际,从后方夺回扬州!” 少年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,不确定地问:“彭参军,竟有此等作战之道吗……?” 或者说,这是对的吗? 这是理所应当的吗? “狗屁的作战之道!”彭参军的怒气再也压制不住:“定是那李逸的主意,此人只敢在背后行躲避鬼祟之举,从不敢正面同徐正业对打!” 若说愚蠢,此人便是带着恶毒的愚蠢! 少年面色微白:“彭叔的意思是……他们放弃了和州,是吗?” 所以,不会有援军了? 彭参军抓过他的手臂:“郎君快随我离开,再晚些,怕是当真走不掉了!” 被扯着走了两步,少年猛地回神,将手挣开:“不,我不能走!” 彭参军:“朝廷已不在乎和州死活,郎君还要为谁而守!” “为和州一城百姓而守!” 这是一道沉定有力的女声。 “夫人!”彭参军回过头去,连忙行礼。 一名四十多岁的妇人走进来,身边跟着一名十二三岁的小少年。 妇人长相寻常,面上几分病容,数日间发髻间已添了白发,一双眼睛却不怒而威。 “徐正业以匡扶救世为名,所行之事却与盗匪恶徒无异,其所经之处,频行强募男丁,强征家产之举,致使流民遍地,怨声载道。” “他自出身豪门世家,肯礼待士族豪绅,把酒阔谈大业,却视寻常百姓为草芥,为蝼蚁!只恐扶持太子之辞不过是其起兵的名目而已,此人包藏狼子野心,乃是真正的祸国反贼!” “如若徐正业肯善待百姓,我大可背上叛贼同党之名,今日便开了和州城门,迎徐氏大军入城!” “然而,夫君与大郎为守和州而死,他们岂是因为愚忠朝廷?” 妇人言及此,眼中泛起泪光,语气力度不减:“因为他们很清楚,若和州失守,一城百姓将沦为任人践踏的流民,不久之后,整个淮南道的百姓或都将无家可归!” 少年攥紧了拳:“阿娘说得没错,父亲临终前令我守好家门,我自当守到最后一刻!” 彭参军还欲再言,却听外面传来疾步声。 “报!” “城外二十里又现徐军踪迹,由葛宗领兵,正往和州攻来!” 彭参军骂了句脏话:“……果然又来了!” 近日之战大大小小已打了五六场,而这葛宗乃徐正业麾下一员得力猛将。 今次徐正业令此人攻城,此行显然是志在必得了! “阿回,我们还剩多少人马?”妇人看向少年。 少年眼睛微颤:“除去伤重者,能出战的只剩八千了。” ‘只剩’二字既令人不安,也令人悲痛。 “他们来了多少人?” 前来报讯的士兵眼神有些慌乱:“约有近十万……!” “这是对和州势在必得了。”妇人眼神暗下,旋即,却又变得平静清亮:“阿回,可愿随阿娘一同迎敌?” 少年云回神情一惊:“阿娘!” 他固然当去,但阿娘怎么能去! “我也要跟阿娘一起!”那十二岁的小少年立时道。 妇人看向最小的儿子,点头:“好,那便一起。” “夫人!”彭参军跪了下去,含泪劝道:“……刺史大人已失长子,夫人当为他留下一丝血脉!属下愿与二郎君守城,还请夫人带三郎君离去!” 小少年云归断然道:“我不走!我要和二哥和阿娘一起守城!” 身为刺史之子,十二岁的少年已能足够明白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,也足够清楚“守城”二字的分量。 “血脉……”妇人看着两个孩子,轻声道:“今日若能守下和州,自是最好。若守不住,我与二郎三郎将血洒尽,永留和州,方是我夫君血脉存续之道。” 彭参军身形一震,眼眶中滚出热泪,将头叩在地上,再无言。 少年云回与母亲视线相对,也再无丝毫犹豫。 少年于额间系上白色麻布,母子三人皆披甲而出。 听着外面的动静,城中有百姓推门而出,一路将云家母子三人及八千士兵送至城前。 城门打开,而又缓缓合上,士兵在外,百姓在内。 城门合上,待那些士兵的背影在眼前消失的一瞬,有百姓放声大哭起来。 “二哥,真的没有援兵会来吗?”云归坐在马上,握着与他几乎同高的长枪,小声问兄长。 “会有的。”云回向弟弟道,也高声与众士兵道:“朝廷大军很快便到,我等要守至最后一刻,直到援兵赶来为止!” “是!” 众士兵齐声应喝,士气大振。 彭参军看向云回。 云回朝他一笑。 仗还未打,不能便败了士气。 或者说,他内心仍抱有一丝侥幸,他曾派出两路士兵打探消息,另一路无人折返,万一有新的消息,只是未曾来得及报回来呢? 他知道这想法有些天真,但历来死者为大,身为将死之人,还不准他天真一下吗? 少年策马,率军疾驰迎敌而去。 两军在城外五里处开战,一方势在必得,一方士气悲振,竭力拼杀着。 马蹄腾起尘沙,血腥漫天,二者掺杂间,将天地染成了一幅昏黄而惨烈的画。 再高昂的士气,然随着同伴倒下,和州军还是现出了寡不敌众的劣势来。 领兵的葛宗胜券在握,根本无需亲自动手,他高坐于马上,看着那满身是血的少年,问身侧部下:“那就是和州刺史之子吧?” “回将军,正是了!” “倒是个有血性的。”葛宗道:“大将军如今正是用人之际,告诉他们,归降不杀。” 徐氏大军中很快便有人喊出了“降者不杀”之号。 “今日我军中,只有战死的英雄,没有归降恶贼的孬种!”那杀红了眼的少年挥刀,又斩杀一名敌军。 葛宗冷笑一声:“少年人到底无知……固执用错地方了。” 他说着,视线一转,落在了那披甲杀敌的妇人身上:“怎还有妇人?” “那应是和州刺史的遗孀。” “寡妇啊。”葛宗抬眉道:“大将军向来厌恶这些看不清身份的女子,朝堂不是她们该出现的地方,战场当然也不是……女子天生阴煞,可是会坏了国运风水的。” 一旁的部下自然知晓他话中所指是何人,一时只应“是”。 “战场上有寡妇撒泼,这可不吉利啊。”葛宗说着,挽起了手中的弓。 那一箭呼啸着飞去,却在接近云家夫人身前时,被一人一马挡下。 马上的人影还很小,中箭后便从马上摔落。 云家夫人瞳孔剧震:“阿归!” 她想上前去,却被一名挥枪而来的敌军拦住了去路。 云回策马上前,跳下马去,将弟弟半托起:“阿归!” 替娘亲挡下一箭的小少年,口中涌出鲜血,靠在兄长身前,呼吸不匀地问:“二哥,援军……是不是快到了?” 云回浑身都在发颤,他想告诉弟弟,是他说了假话,根本没有援军! 却听身前的弟弟小声道:“二哥,我好像,听到援军的声音了……” 此一刻,眼眶通红的云回心如刀割,满腔怨恨化为怒火。 哪里有什么援军! 那都是他天真的幻想! 下一刻,一名敌军挥刀朝他砍来。 他猛地起身,护在弟弟身前,以双手握住对方长刀,紧咬的牙关间挤出不甘的怒吼声,倒逼着对方连连后退数步。 他双手鲜血淋漓,拿手挡刀无疑是很笨的方法,但杀到此时,已经不在乎,没了章程,没了理智,也没了希望。 对方起初被他的凶狠震慑住,但很快回过神来,猛地将刀抽回,举起,便要砍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