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15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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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刻,魏叔易等人已被他们从四面团团围起。 有不少禁军及几位官员都在方才的箭攻中受了伤,见此阵势,谭离等人无不心惊胆战,戒备紧张地注视着那驱马上前的年轻人。 有官员颤声喝问道:“尔等何人……竟敢刺杀朝廷使臣!” 那年轻人拿讽刺的语气高高在上地道:“京师来的使臣大人们,宁可冒险走水路,也不愿路过我康家门前……只可惜,此处地域,大半亦在我康家掌控之内!” 吴寺卿的面色瞬间煞白:“……果然是康定山的部下!” 他下意识地将女儿挡在身后,然而身后亦有叛军环视。 “众位使臣既然这么着急赶去东罗,不如我送诸位一程!”那年轻男子抬手,正要下达“一个不留”的命令之时,忽有一道声音抢先开口。 “且慢!” 魏叔易上前两步,朝着男子抬手施了一礼,拿确信的语气问道:“想来阁下应是康节使之子吧?” 见他样貌甚是出众,又如此从容不迫,年轻男子打量着他问:“你是何人?” “在下门下省魏叔易!” “魏叔易……”年轻男子攥着缰绳,意味不明地道:“我听说过你。” 世人皆言,东台侍郎魏叔易风仪无双,智谋超群,以大盛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之身入仕,甚得女帝器重—— 可那又怎么样? 再了不起又如何,此刻对方的生死,不过在他一念之间而已。 这凌驾掌控的快感,让年轻男子脸上出现一丝玩味之色:“怎么,魏侍郎是想向我讨饶么?” 几名叛军哄然大笑起来,眼神无不讥讽。 魏叔易也微微一笑:“不,在下是想与康郎君做一个交易。” 年轻男子抬眉间,他身侧一名中年副将皱眉按剑提醒道:“八郎君休要同此人多费口舌,文臣奸诈,当心中计!” 说着,先行拔剑,便要下令让人就地斩杀这群使臣。 年轻男子隐含怒气地看向那名副将:“怎么,洪将军是要替我下令吗?” “属下不敢。”副将嘴上应着,眉头却皱得更深了,显然并不心服。 年轻男子攥紧了缰绳,心中烧起了一团火,只觉面上无光。 如此,他即便原本不欲与魏叔易多言,此刻在想要证明自己才是做主之人的逆反之心作祟之下,却也必须要问魏叔易一句:“我倒想听听,魏侍郎要拿什么来同我做交易!” “自然是拿魏某自身——”生死当前,刀剑环视之下,那仪态不凡的青年官员从容问道:“康节使麾下多精兵良将,但此刻面对驻守幽州城外的崔大都督,却只能按兵不动,郎君可知为何?” 他自行答道:“因为康节使帐中,缺少可以辅以良策、助其成事的能人谋士,故而节使心中难定,不敢妄动。” “今时且如此,日后康节使若想要挥兵入主人才济济的中原之地,此弊端便会更加致命。” “古往今来,能大事者,麾下怎少得了谋世之才?” 雪地中,青年拿最坦荡的姿态,最磊落的口吻,说出最苟且偷生之言:“魏某不才,今日若受郎君不杀之恩,来日愿为康节使效犬马之劳。” 他说话间,微咬重了“受郎君不杀之恩”中的“郎君”二字。 接收到此中示好,年轻男子眼神微动,魏叔易身后众官员禁军一时间则满脸震惊之色,因为太过震惊,一时甚至没人开骂。 宋显的眼神也震了震,片刻,他逐渐面露失望不忿之色,正要说话时,忽听谭离急忙道:“还有在下!在下也愿为康节使效力!” “……”宋显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去,“谭离,你……” 谭离的声音远高过他:“以及这位宋大人!” 宋显:“……?!” 好似是为了卖上个好价钱,谭离甚至高声道:“宋大人乃是新科状元,才学尤为出众!如此人才,可遇不可求!” 宋显嘴唇颤了颤,只觉受到天大侮辱:“我绝不……” 他话音刚说口,忽觉有一物抵在了他的腰侧。 他下意识地垂眸看去,只见是一把未出鞘的匕首。 他神情微变,再微微抬眼,顺着那匕首看去,对上了一双忐忑不安却满含提醒的眸子。 第423章 她好像杀人了 隐约记得,是吴寺卿身边的随从—— 但此刻二人离得这般近,宋显与之对视之下,忽然生出似曾相见之感。 眼下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,宋显无暇去想更多,为了不被叛军发现异样,他下意识地接过那只匕首,藏在宽大的衣袖内。 转过身之际,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脑中飞快地思考着。 这时,谭离已经一把抓过他,推着他往前走去,来到魏叔易身边。 见得那阵前反叛的三人组,终于有官员反应过来,破口大骂道:“魏叔易,枉你食朝廷俸禄,享圣人器重,竟然投靠反贼……简直毫无廉耻之心!” “……尔等这些毫无脊梁风骨之辈,必遭万世唾弃!” 谭离反倒回头拿邀请催促的语气道:“诸位大人,生死攸关之际,识时务者为俊杰!” 那些官员却骂得更大声了。 “八郎君,我等是奉命前来截杀使臣,并非是要招降他们!”看出身侧年轻男子的动摇,那名副将语气不善,拿提防的视线看着魏叔易:“若出差池,只恐大将军怪责下来,谁都担待不起!” “差池?”年轻男子的逆反心态再次疯长:“就凭他们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?” “我为父亲收取贤才,何错之有?”他看向那名副将的眼神中开始有了凉意:“倒是洪将军,屡有僭越言行,究竟是不将我父亲放在眼中?还是不将我这个郎君放在眼中,认定我百事不成,就是个只会被人蒙骗的废物?” 副将欲言又止,到底将话压下,阵前内讧,何其丢人。 年轻男子忍着怒气,下了马,做出与魏叔易诚恳相谈之态。 魏叔易后退一步,抬手向他施了一礼。 年轻男子微一拱手,视线扫过魏叔易三人,问道:“我敬佩三位的明智与决断,但诸位的亲眷族人必然都在京师,诸位公然投入我父亲麾下,便不怕牵累族人送命吗?” 魏叔易微微含笑说道:“今次我等皆命丧于此,朝廷只会加以褒扬抚恤——” “没错!”谭离连忙道:“我等暂且隐姓埋名,为康节使效力。待有朝一日,康节使成就大业,我等还愁不能福泽族人吗?” 年轻男子饶有兴致地看向他们身后的禁军和官员:“那二位的意思是……” 魏叔易拿很平静的语气道:“自然不能留给他们乱说话的机会——还请八郎君,代我等绝此后患。” 众官员禁军脸色巨变。 若说这魏叔易,方才是枉为人,现下则已是非人了! 年轻男子哈哈笑了起来,抚掌道:“好!果然是可用之才!” 待他将余下这些人全杀干净,将此三人带回去献给父亲,如此一来,既阻截了使臣出使东罗,又寻得了可用之良才,必能让父亲对他另眼相待! 父亲的确也在搜罗谋士,但论起才能眼界,根本不能和这些经过科举选拔,已经入仕的人才相比。 且这魏叔易必承他的恩情,来日擅加经营,便可以暗中为他所用…… 退一万步说,即便这魏叔易当真怀有什么别的心思,途中他看紧一些,且带回去交由父亲过目,若实在不可用,到时再杀不迟! 短短瞬间,年轻男子将所有能想到的利害都想了一遍。 他朝魏叔易称得上友好地一笑:“那便依魏侍郎之言!” 他抬手下令:“把他们全杀了!” 他下令间,拿余光留意着魏叔易的反应,只见那青年一丝动摇都无。 年轻男子心下更信了两分,并忍不住在心底冷笑——这些文人,个个喊着忧国忧民之言,实则最是贪生怕死,阴狠利己。 叛军很快举刀杀上前去,那些禁军既惊且怒,奋力抵挡。 有官员吓得跌扑在地,颤声道:“我……我也愿投效康节使!” 年轻男人见状大笑起来,似看到了天底下最好笑也最令人畅快的一出好戏。 这就是京师那些只会拿口舌指点江山的文臣! 下一刻,他的笑声突然戛然而止。 一只匕首,从侧面横抵在了他的下颌脖颈处,迫使他仰脸抬起了下颌。 是魏叔易。 年轻男子惊恼至极,正欲反手制住对方之际,忽然又一把匕首抵在了他的后心处。 宋显一直在留意着魏叔易的动作,见魏叔易快上前一步时,他也立即跟上了。 此刻,他与魏叔易已一左一右将人制住。 谭离同时喊道:“让他们都停手!否则你们八郎君性命不保!” 年轻男子咬牙切齿:“魏叔易……!” “这是魏某身为谋士,教给八郎君的第一课,任何时候都不可轻信他人,将信将疑但自认足以掌控一切之际,则更易得意忘形,给敌人可乘之机。”魏叔易含笑道:“此一课,想必能让八郎君终身铭记。” 他是个长得很好看的文人不假,却也并非真正手无缚鸡之力。 魏叔易手下微一有力,匕首划破了年轻男子颈间的肌肤,鲜血渗出。 再多的怒气在死亡的恐惧下都成了泡影,年轻男子立刻惊声大喊:“……都停下!停下!” 四下的局面再度恢复了对峙僵持。 方才那趴在地上说要归降的官员,有些傻眼地爬了起来。 所以……魏侍郎,是演的? 都看他干什么?他……他当然也是演的! 若非他方才牺牲尊严,刻意做出懦弱丑态,那什么八郎君……怎会有那一瞬间的大意呢? 他是在给魏侍郎制造机会! 没错,就是如此……事后任谁问起,都是如此! 官员立刻恢复大义凛然之色,抬手护着几名年轻的新科进士,让他们往后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