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05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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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个孩子答得很坦诚:【我想说服姑母助我,以谎话叙实事,使我看起来更可信些。】 天色渐亮,却阴沉着。 归宗大典前一日,太原城中下了一场大雨。 那些朝廷官员们将此视作李家先祖的不满之兆,有人悲而作诗,更有甚者奔入雨中大哭起来。 常岁宁听了不恼反而欣慰:“待我李氏如此忠心者,我有什么可苛责的呢。” 说着,看向堂外雨水,道:“崔令安,你说我家中列祖列宗若果真在天有灵,明日这雨将会停否?” 崔璟站在她身侧后方半步处,与她一同望入雨中:“殿下放心,吉日自然会有吉象。” “吉日是用心择选过的。”常岁宁转身往堂内走:“就看祖宗们肯不肯给我这面子了。” 她语气轻松,崔璟却莫名听出两分“若不肯给这面子,来日香火供奉减半”的大逆不道之气。 只这一念,便将上下主次颠倒过来,崔璟倒有些想劝李氏祖宗自求多福了。 次日清晨,雨水未休,归宗大典如期举行。 大典设在太原晋祠。 太原作为李氏龙兴之地,大盛太宗皇帝曾提议在太原兴建太庙,但遭到儒臣们反对,儒臣们认为太庙只当在京畿之地,另建于别处不合礼制。 太庙虽未建成,但太宗皇帝下令扩建了太原城中受历朝历代香火供奉的晋祠,并在此亲笔题下碑文,于扩建的新殿内供奉先祖牌位。 民间有传闻,道是晋祠下藏着龙脉起源,常年有龙气萦绕。 常岁宁本打算在洛阳举行归宗大典,最终选择太原是局势使然,但在无绝看来,这此中自有神妙指引。 供奉李氏先祖的大殿内,祭祀器物早已齐备,诸人也陆续到齐,分立于殿中。 发髻花白的女帝立于右前侧,着宽大曳地袍服,一手拄着龙头拐杖,另一侧有内侍相扶,往下依次是太子、宣安大长公主及朝臣,姚翼也在其中。 另一侧站着的则是以戴从为首的太原官吏,以及崔琅等崔氏族人。 魏叔易立于祭案旁,今日他是陪祀官,自然又招来诸多如刀般的唾弃目光。 殿外有重兵把守,皆是玄策府和常岁宁的人。 雨水未消,殿内气氛因那些朝臣们的神态而显得凝重压抑,只有一些官吏们低低的交谈声。 这时,殿外有略显嘈杂的行礼声响起,随着一声高唱传报,殿内诸人无不转头看去。 青裙女子微提裙摆,步伐从容地拾阶而上,身侧着玄袍的青年为她一路撑着伞。 女子行至殿前,放下提着裙摆的手,在一片行礼声中,跨过门槛,迈入殿内,走进那无数道视线里。 第592章 仲家九娘 殿中之人无论行礼与否,皆看向那道走进来的人影。 那些一同投去视线的朝臣们,大多是第一次见常岁宁。 或许先前在京师时,也曾在祭典上碰过面,但那时他们并不认为自己需要在一个小女郎身上停驻目光与注意。 纵然是芙蓉花宴上,荣王世子与玄策府崔璟曾争相求娶时,他们仍也不屑去正视一个空有美貌的将军府养女。 他们彼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,时隔数年,那个小女郎会一跃成为大盛权势最盛的节度使……外貌成了她身上最不值一提之物,而他们的生死已全都只在她一念之间。 女帝也将视线慢慢投去。 那个走进来的少年女子身形高挑纤长,周身气态从容一如从前。 昔日阿尚也常常这样出现在百官面前,但那时阿尚身上永远都是男子衣袍,那件掩盖了女儿身的衣袍,从阿尚八岁那年开始穿上,便未再换下过。 而今日出现在众人眼前的阿尚穿着的是裙衫,再常见不过的女子裙衫。 那是一件青色的细绸襦裙,绣着一只白鹤,青是碧水青,鹤是胜雪白。 浓密乌黑的青丝梳作高髻,行走间,赤金步摇微微晃动,青白披帛轻盈飘逸,似还沾染着殿外未消的朦胧雨雾。 太原城中无公主祭服,寻常工匠短时日内也无法赶制,而常岁宁也更愿意以这寻常的女子装扮来完成今日的大典。 她生来就是女儿身,无需掩饰于男子衣袍下,也未必一定要时时以威严庄重的官服吉服来彰显壮大威仪。她本是寻常女子,但她站在这里,便无人可以置喙她的能力。 一身玄袍的崔璟跟在她身后两步远,随她一同入殿。 那些朝臣们并未向常岁宁行礼,她并不在乎。 一道悲怆愤怒的喊声在侧后方响起时,常岁宁连回头看一眼也不曾,依旧只往前行。 “……无耻奸贼,公然窃取李氏江山!今日李氏列祖列宗在上……臣涂德先宁死,也绝不与此等奸贼为伍!” 涂御史悲愤高喝间,便要撞向殿内的龙柱。 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奔上前去,已被不知从何处冲出来的两名玄策军死死控制住。 另有几名官员也欲图以死明志,同样很快被制住,其中有一人甚至都没来得及说话,更不曾来得及动作,也被一并制住了。 他们悲愤之余,迅速反应过来……常岁宁早有防备,且防备得如此精准,分明是有人泄漏了他们的计划!可悲可恨,他们中间竟然出了此等没有骨气的奸细! 在他们未能看得到的前方,太子李智的神情有些心虚。 这很快被控制住的骚动并未让常岁宁停下脚步。 她径直踏上白玉阶,行至祭案前,接过魏叔易点燃递来的三炷青香,双手执香,面向殿外,拜了三拜,再又面向祭案后的李氏祖先牌位,再拜三拜,适才仰首开口: “李氏列祖列宗在上,不肖女阿鲤在外行走多年,至今日迟才归家,特于太原设此大典,一为向列祖列宗赔罪,二为请我朝天子储君及朝臣代为见证——” 常岁宁言毕,将香缓缓插入香炉之内,双手交叠于额前,跪身叩拜先祖牌位。 “……常岁宁,你在此装模作样,满口谎言,玷污晋祠,便不怕遭天谴吗!”被制住的涂御史怒容质问。 常岁宁自蒲团上起身,面向众人,先执礼向天子和大长公主所在的方向施了一礼,才看向那些以涂御史为首、愤怒到了极点的官员们。 “忠与奸,真与假,并非是谁敢一死,便是谁说了算的。”女子沉静清晰的声音在殿内传开:“若我是假的,诸位今日一死固然还可留有两分清名。可我是真的,诸位之死便只能成为史书上的笑柄而已。” “我敬重诸位忠于李氏大盛,焉能眼见诸位沦为笑柄。” “诸位不妨容许自己多活片刻,且听一听我之身世来历,若听罢之后仍觉我是假的,到时倘若有人仍想求死,我非但不拦,还可助尔等一臂之力。” 常岁宁言毕,并不管涂御史等人的反应,向众人施一礼,道:“请列位共同见证分辨——” 这时,魏叔易请出了此次大典的主祭官。 看着那位从配殿中而出的老人,殿内一阵嘈杂。 “太傅!” “太傅您可安好?” “太傅为主祭官,是否受了这奸贼常岁宁逼迫!” 褚太傅身着官服,行至上方,看向众人,苍老的声音铿锵有力:“当今世上,无人能逼迫得了老夫——” 老人看向躁动愤怒的诸人,肃容道:“今日有老夫在此,无人能堵你们的嘴,但此时尚不是你们说话的时候。” 说话间,褚太傅伸出三指向天立誓:“李氏列祖列宗及晋祠先灵在上,我褚晦褚世清在此立誓,今日决不纵容谎言被扭曲成真,亦不容许真相被有心者诋毁!若违此誓,愿受天打雷劈,此生不得善终!” “太傅……!” 殿内响起阵阵不安的惊呼声。 许多官员红了眼眶,涂御史颤颤闭了闭眼睛,也终于慢慢安静下来。 常岁宁心间也有些发涩,她事先并不知道老师会在此立下如此重誓。 “姚廷尉——”褚太傅将立誓的手放下时,先点了姚翼的名,再看向身侧的常岁宁,眸光一瞬间慈和许多:“便由姚廷尉先来说一说这个孩子的来历和身世吧。” 姚翼应“是”,在众人惊惑不解的注视下出列,来到汉白玉阶前,面向众人,神情郑重地施礼。 迎着一道道目光,姚翼开始讲述一段旧事。 “姚某出身寒门,少年时曾远赴洪州表姨母家中读书,彼时姨夫为洪州治下县令,家中有一女,姓仲,名九娘——” “先帝二十一年,仲姨夫因被牵连丢官入狱,家中男子流放,九娘与家中女眷入宫中为婢。吾妹九娘本为洪州才女,入宫数年后,辗转被选入藏书阁为女官。” “先帝二十四年,九娘偶然蒙先帝临幸,然此事未曾声张。” “同年,先帝病重无法理事,九娘怀下身孕之事,被宫人检举,九娘言明腹中所怀是先帝子嗣,后宫嫔妃拒而不认,伺机以宫规逼杀九娘——” “九娘性善,种下诸多善因,幸得宫人相助,逃出宫去,诞下一女。” “不久先帝崩逝,九娘未敢回宫,本欲在宫外度过余生,然而行踪败露,竟再次遭到后宫之人迫害……” “九娘拼死逃离京师,途中偶遇先太子李效回京大军扎营,托人去往军中向先太子求救——先太子赶到时,九娘已死,唯余下一岁幼女被先太子殿下带回抚养。” “此女便是之后为忠勇侯代为养大的常家岁宁——九娘逃出京师的这后半段之事,乃是当年随先太子一同将岁宁带回的玄策府部将亲口告知。” 姚翼说话的过程中,时有质疑声响起,但并未能打断姚翼的叙述。 言毕,他取出书信一封:“吾妹九娘拼死离京之际,知晓我即将入京,曾在住处留下绝笔书信一封,信中与我讲明了一切因果。” “数年前,姚某于京中私下寻人,被前妻裴氏知晓之后,遂屡屡向岁宁痛下杀手,此事诸位必然也都知晓——”姚翼道:“姚某彼时未敢贸然宣明岁宁身份,才只道寻错了人,实则她正是九娘为先皇诞下的幺女。” 姚翼将书信递上:“九娘当年绝笔在此,请诸位过目。” 崔琅上前接过,将那封信交给众人查看。 殿内嘈杂不已,很快又有质疑声响起:“单凭一封信,又能说明什么?就算信是真的,也难保不是那妇人的妄想之言!先皇生前既并未曾认下此事,便无法证明真假!事关皇室血脉,岂是无名妇人区区一封书信便能证明的?” “诸位大人,本宫手中也有一封信——” 宣安大长公主的声音忽然响起。 众人看去时,只见大长公主手中举起一封书信,站了出来,面向他们,正色道:“本宫手中这封信,乃是先太子效亲笔所写。” “先太子效”四字,让殿中霎时间安静下来大半。 “非但如此,本宫亦可以证明,当年那女官仲九娘所诞确是龙嗣无疑。”李容的声音洪亮而笃定:“此乃先皇临终前亲口告知本宫的,不会有假!” “当年皇兄病重,本宫受召入京——”李容字字有力:“彼时皇兄虽已无法过问政务,但后宫嫔妃都知晓藏书阁一名女官怀下了身孕之事,此事便也传入了皇兄耳中,皇兄自知已无法护得那母女周全,便托我之后设法寻到仲九娘母女,保下她们性命。” 这里牵扯到了一段灰色的特殊时期,在场很多人都很清楚,先皇病重到驾崩的那段时间里,一切事务皆已攥在如今的圣人、彼时的明后手中,先皇的权力已被架空—— 故而先皇为了保下自己的血脉,出言托付胞妹李容…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是说得通的。 李容继续道:“之后我辗转探听到了那个孩子的下落,知晓她被先太子效带回抚养,遂去信太子效询问此事,这封信,便是当年先太子给本宫的回信!” “先太子信上有清晰明言,已查明幼女身份正是先皇血脉无误,然而幺妹年幼,在深宫之中无自保之力,其母九娘临终前托付,只想要女儿在宫外平安一生——本宫见此信,便也暂时听从了先太子的安排,未有急着宣明岁宁的皇室身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