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7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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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的语气平淡舒缓,并没有陷在悲伤里,反而话头一转,朝谢让道歉,“真是不好意思。” 谢让很满意她的反应。 认不出他时,她是惊恐炸毛的波斯猫。一旦认出他,她便打开了话匣子,不断向他倾诉。 只是她说的话,都不是他最想听的。 他不愿止步于无关紧要的零碎信息。 * 一连在稻香坊调了小半月的酒,姜姝并没有像其他姑娘那样扩大客源,反而成为谢让的“专宠”。 谢让像个狗皮膏药,只要她站在前台,他就准时准点地坐到对面。 “小冯,调盏酒。” 他把她“包了”,这件事成了坊里心照不宣的事实。 姜姝环望四周,有客人看中她的调酒能力,想走过来让她调酒。但碍于谢让在前,客人只能作罢。 调酒勺“砰砰哐哐”地搅着酒液,冰块被凿刀凿得碎屑飞溅,调酒的每个流程都可见姜姝的怨气。 但把酒递给谢让时,她还是笑眼弯弯,声音细软,“客人,您要的酒调好了。” 谢让直勾勾地盯着她,“再调一盏。” 姜姝:“客人,耽于酒液伤身。您已经连着喝了三盏,不如回去躺一躺,歇息会儿吧。” 谢让慢条斯理地摸出一个金锭,放到酒桌前。 她手指一勾,金锭就落到了手心里。 她笑得更甜,“好嘞,客人稍等。” 说完,转身面向调酒墙,开始拾掇工具。 调酒时,她还是有些怨。谢让不是有官职在身么,怎么还是这么闲,天天不是偶遇就是来吃酒。 正怨着,忽地听到身后有动静。 她支起耳朵偷听。 “谢知院,大理寺和刑部都在催您赶快审理案件。您……您还是赶快回去吧。” 先前派来的小兵小将都请不动谢让,所以副官只好亲自来一趟,请谢让动身办公。 副官是个家无背景的老实人,找不出什么手段催促谢让,只能好声相劝。 谢让转着酒盏,“知道了。” 他说:“副官你晋升不姜,这段时间你勤干多干,届时朝贺筵宴,少不了你的升官发财。” 副官得了他一句承诺,不敢再劝,从后门悄悄溜走。 姜姝转过身,想起鲁大交代她:要对舍得给钱的客人态度好点。 她开始找话聊。 聊,又不能聊得目的性很明显。 她问起今早,他怎么也不撑伞。 他说,披件薄氅衣就够了。若非大雪,平时撑伞总显得矫情。 他说,有些时候,伞是给小姑娘的偏爱。 说这话时,他眼里氤氲着酒气,连带着话语都被酿得醉醺醺的。 一来二去间,她没能问出有用的消息。 谢让答得很巧妙,既不会暴露他自己,又能制造出暧昧氛围,引她沦陷。 他敛眸把玩酒盏时,她就垂下眼打量他。 良久,她无情提醒:“客人,我的服务时间到了,要换值了。” 其实她直接下值回家就好,但稻香坊里一向多劳多得,她与别的姑娘换了值,主动干起其他活儿,还能多得几吊钱。 鲁大见她到后坊里搬酒缸,对一旁默默观察的谢让说:“小冯是这批小姑娘里最勤奋上进的。她很缺钱,但凡有活计,但凡她能干,她一概包揽。她没有汉子的力气,但逼着自己每日锻炼,连搬酒缸这种苦活儿也要抢着做。” 鲁大指着院外,“小姑娘真不容姜。” 后坊空荡,她在一排排酒缸中艰难移动。 她系起襻膊,惨白的细条胳膊连着指节泛红的手,环抱着一摞小酒坛,往棚里搬。 谢让不解:“她怎么穷到了这个地步?” 鲁大叹气回:“人很难与爹娘断亲。她挣得不少,但兜里一有钱,她老爹后娘就来要。小姑娘孤立无援,自己在外面累死累活,回去还要养活那糟心一家。” 再一抬眼,看到她皱眉苦脸地躬着身。 谢让心一紧,冲了出去。 * “还好吗?” 谢让把酒缸抬到旁边。 姜姝赧然道:“手一滑,酒缸就砸了下来。” 她想说没事,但又不想说谎,何况她真的很疼。 她说:“脚趾好像被砸到了。” 再回过神,她就已经坐在了医馆里的椅子上。 谢让贴心地找了女大夫给她看伤,自己则站在屏风另一侧,问大夫这伤要不要紧。 “不要紧,”大夫说,“敷七日药膏,活血化瘀就好。” 但走的时候,大夫还是给了姜姝一根拐杖。 谢让提议,要她乘马车回去。 她说不用,“谢衙内,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。你这么照顾我,我真是不知道要怎么偿还。” 谢让:“那我陪你回去。” 这次他带了伞,稳稳地撑在她头顶。 姜姝拄着拐,让出个地方,说道:“谢衙内,你进到伞里来吧。” 谢让耳廓泛红,不知是不是冷的。 这把伞,好就好在它结实,能抵风雪。坏就坏在伞量小,乘一人显空荡,乘两人显拥挤。 俩人挤着走,离得越来越近。 她总不能再把他撵出去,于是摁紧风帽,往旁一躲,兀自向前走。 “谢衙内,就送到这里吧。风雪越来越厉害,你早点回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