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2章
这石室内的物品不像是陪葬,反倒是,像君王赏赐给臣子的物品。 一件件,一桩桩,陈时越是走到里面,心中越是多了几分酸楚。为被迫忘记的前尘,也为这位君王与他和沈卿池之间的情谊。 如若那位十分挂念他们的先王知道他们俩忘记了,不知道到底会有多难过。 石室走到尽头,是一副画作。 陈时却怔愣了半响,葱白指尖微微颤抖,才碰到画纸旁,硬生生忍着抖动的指尖将这副画看进去。 这是一副饮酒图。 而饮酒图中的人物不言而喻,是他们和那位君王一同饮酒的画作。 身后,沈卿池走近,吐息打在他的耳廓边,“这是明归。” “明归?”陈时茫然地开口,识海中分明汹涌,心中涌起熟悉的感觉,但始终不记得。 茫然间,他感到心中一阵酸楚,眼泪顺着眼角滑落,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板上。 沈卿池垂下眼,替他擦去眼泪,“明归就是先皇,西岳十一年薨。” 陈时垂下眼,不愿再去看那个令他难过的画作。 但沈卿池却拿下了那副画作。 陈时疑惑地抬眼,看见沈卿池摁在石壁上,下一瞬,竟是出现了一个格子。 是一个暗格。 陈时呼吸停了一瞬,身旁,沈卿池催促他,“拿出来看看。” 像是预料到这里头是什么。沈卿池垂着眼眸,情绪并不高。哪怕很细微,陈时也能感受到他的沉闷。 陈时拿下那暗格中的匣子,打开时发现,里头竟然是一封信。 “是先皇留的信。” 这时,陈时的手有些发颤,他抑制住心中隐约难过的情绪,抖着手,颤颤巍巍打开了那封信。 那信件上的字迹如出一辙地宛若游龙,但字迹却有些抖动,能看出写这份信时状态十分不好。 只见那信中写道—— 小时,卿池,见字如晤。 西岳十年,敌军败退,我军大获全胜,举国欢喜,特因此昭告天下,西岳皇室后代,不可忘功。但因疾呕血数日,孤当先去,再难相见。 故留此信,挂念爱卿小陈将军、卿池宰相。 西岳十一年,孤疾重,呕血为常,不日应寿阳耗尽,驾鹤西去。卿池平定西岳后辞去宰相一职。我知他心急寻你,故不挽留,放君离去。 事事有因果,西岳被伐,在所难免。幸在我西岳有小时与卿池,国在,民安,孤无遗愿。但久而愧之,小时举家灭门,孤无力,积劳成疾,念念难安。 十年过之如浮云,近日我常念及少年小时初相逢,少年郎,桃花酒,西岳春常在,少年情谊难相忘。 若君见信,孤恐成白骨,尘封石室,再难相见。 如今念往事,也常忧郁,少年时嫌酒多日长。如今忆往事,只觉遗憾。 国师卜之,孤耳闻恐仙人难,卿池追你而去,踏仙途,求仙缘。孤无仙缘,也无仙意,但求死后作孤魂,庇佑小时与卿池早日相逢。 如若久当不见,好来祭孤。孤甚念君。 陈时终是没忍住,眼泪早在不知不觉间滑落,染湿了眼睫,面前已是无法再看清。一滴一滴的眼泪没完没了,陈时却觉得心中一阵彻骨的疼,好似心脏被撕裂般,生生的疼,闷闷的难受。 沈卿池将他纳入怀中,两人一时之间都出不了声。 陈时间歇,不时发出呢喃,“我……我……我当真不记得……” 泣不成声,沈卿池垂下眼,已然眼眶中满是红色血丝,忍得眼眶微红,一滴泪也无声掉落。 他开口,声音沉闷,却也难成完句,“是我们的君王。他是个好君王。” “也是挚友。” 陈时将脸埋进沈卿池怀中,哭声断断续续,不时哽咽。 衣袍被濡湿,两人几乎低落到说不出话。 石室内,方才说话的声音静若木鸡,一字不敢说。 好半天,他才憋出话来,“其实……还没死透……” 陈时的哭声一顿,沈卿池拧眉看向声源处,分明是没有实体,那声音却有种被盯得背后发虚。 好半天,他支支吾吾开口,“人死了,不还有魂体嘛……” “如今他好着呢……” “你们不是见过了吗?” 这下,连陈时也错愕地抬头,“我们见过?” “什么时候?” 那声音无奈地叹了口气,好半天,才开口,“原来你们都是哑巴啊……” “没一个靠谱的……” 沈卿池却死死盯着那生源处,声音冷下,“你知道还刻意把我们引来这里?” 这话的意思是,人都在,你还刻意让我们看遗书? 那声音自知理亏,呐呐了半天,才吐出声,“盛明归很快就来。” 俩人声音都是一顿,两人眼下都是眼眶微红,一副狼狈样子。 但终归是没说什么,静候片刻,石室内已然再次传来动静。 “哎,这是你说的那个石室吗?” 竟然是周辞的声音。 两人顺着声音看去,周辞走在前头,面上状态不错,身后跟着一面容矜贵,脸上含笑的青年。 这时,盛明归走近,目光落在陈时手中的那封信,笑着问,“小时可是看了这封玩闹的信?” 分明是调笑的话语,陈时却说不出话,怔愣地看着来人,鼻尖一酸,眼眶红了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