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当不了局外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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迄今为止,他有过很多选择的档口,也很清楚每一次落定心思后所衍生出的后果。 对郑婉,眼下生出了这样微妙的,踏破了临界点的心思。 推波助澜的因素里,他并不单纯。 他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,尾调落定的瞬间,却仿佛生出一个无形的回声谷,将原本不被察觉的心跳声在胸腔中逐渐不可遏制的放大。 是一种难以形容的,并不算舒服的感觉。 仿佛心被一双手攥着,上下来回,折腾不休。 郑婉后知后觉。 她当不了局外人。 灯如水。 来回起伏。 很静的夜里,将人的呼吸声衬映得分明。 生来这十几年,无论境况如何,郑婉总是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。 而此情此景下,比起计算得失后路,她其实更想抬手碰一碰完颜异眼尾睫羽投影下的阴影。 完颜异又往前一寸。 那块阴影于是也跟着扩大了一毫。 像一片浅淡的雾,不知不觉间将失衡人困挟进自己的领地。 他说话总是淡淡的,没什么起伏。 声音仿佛若即若离,在耳际轻轻落下时,有他性格中很难忽视的凉意。 很好听。 “还想知道什么,我都会说。” 郑婉盯着近在咫尺的青年,仿佛被什么蛊惑了般,其实很难将视线焦点从他双眸中挪开。 她尝试几番,总算得以垂眸半晌,心下的难安却仍是同刚才一般无二。 无人说话的档口很漫长,但接收者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的情绪。 耳后若即若离的触碰不过方才短短一瞬,但淡淡的痒如同水边波纹,持续性地仍余有波澜,像此刻她心底并不受控的游离。 郑婉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。 她莫名笑了笑,随后索性抬眸,定定瞧着他的双眼,坦言道:“眼下看来,似乎我亦无法独善其身。” 青年仍是垂眼瞧着她,分明是很有压迫感的姿势,但他做来并未给人以相应的感受,郑婉反而觉得很自如。 她索性全然放松下来,倚在了床头,坦然同他对视。 得到了这样算是清楚的答案,完颜异也似乎没有什么波动。 若囫囵算下来,方才倒也能称得上是互通心意的场景,只是他们二人总是有悖纲常,亲近时不曾因尴尬束手束脚,眼下也并未因方才双方的坦言而多增旖旎。 “所以,”青年的目光略微一动,落到她落满浅浅红痕的脖颈,又问了一遍,“方才可有不虞?” 郑婉垂眸一笑,似是而非地回了句,“我并未说谎。” 完颜异略一挑眉,偏要将话扯明了说,“舒服?” 郑婉抿了抿唇,自觉二人已至眼下这番田地,倒也不必再遮遮掩掩,便坦然回道:“虽是有些累的,但很舒服。” 青年也懒懒倚在她身侧,闻言唇角的弧度细微一挑,应道:“知道了。” 他并未再揶揄什么,似乎发问的确只是单纯的确认,而非故意说来使她难堪。 郑婉垂眸淡淡一笑,说来不过是认识了几日的人,在这种事上,她却天然地对完颜异很放心。 折腾了大半夜,郑婉探身去开了条窗缝,估算了下大概的时辰,回眸道:“早些歇着吧,怕也不剩多少时候了。” 完颜异起身去给郑婉拿了身干净的里衣回来,待她换好后,也熄灯上了榻。 黑暗里的拥抱已是顺理成章,毕竟郑婉本就在这件事上有些肆无忌惮。 窗外风声已是一夜未止,反倒衬出一种很安谧的氛围。 大约也是累了,郑婉入睡地很快。 听着怀中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均匀,完颜异低眸,借着天边浅淡的一丝微光,安静地瞧了一会儿她的眉目。 便也敛了心思,合上了眸。 ··· 郑婉是被脸上浅浅的痒惹醒的。 睁开眼时,始作俑者正倚在床头,挑着她的一缕发,有一搭没一搭地扫在她脸侧。 见她看过来,完颜异这头也并无什么捉弄人的不安,只是松开她的发丝,随口道:“醒了?” 郑婉回了回神,坐起身,“怎么还未出门?” 瞧着光线,大约也已到巳时了,照常来说,完颜异这时应已出门办事了。 “出去了一趟回来了,”完颜异起身,将身侧矮桌上小巧的暖手壶往郑婉怀里一扔,简单道:“前段日子可汗吩咐我着手清理周边部落,灭了一个大族后,剩下的部落近来探得势头,怕日后一并被歼灭,便结成了团,意图大举进攻。上头得了消息,要我尽快赶往边境,将异贼收拾妥当。这段日子我会留凌竹在府中照应,你若有什么需要,直接同他吩咐。” 前凉如今国力稳当,又每每有汉室供奉,这几年的日子也过得异常舒坦,故而时常有周边部落蠢蠢欲动,想趁前凉不备,掳些东西。 多少不计,只意也分杯羹。 此前可汗也曾多次出兵,意欲将这些势力尽数消灭,若其中有能用之才,兼并入前凉也是件好事。只是北境幅员辽阔,部落遍地,要整治起来也不是件易事,只能着意一个接一个的清。 叶落知秋,这边刚开了个头,其余部落便深知唇亡齿寒之道,眼下皆汇成了一股,勾结起势。 要彻底解决,只怕还要费些时日。 郑婉点点头,示意他自己知道了。 完颜异的时间大约也并不充裕,撂下话便准备要走。 郑婉垂眸仔细思索了一瞬,在他出门前快步下床跟了几步,准备再同他简单说句话。 这头她还未来得及开口拦人,完颜异已听到动静转了头,见她下得急,尚未来得及穿鞋,便又回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,“怎么?” 完颜异的动作很快,郑婉未反应过来的档口便感觉自己身子一个失衡。 她将将扶稳了他,心知他时间有些急,便捡着重要的道:“前段日子,我听闻你手头的军马部不算太平。若是事情尚未解决,或许,此次能从其中讨些巧来。” 完颜异几步将她放回榻上,闻言敛眸一瞬,便颔首道:“知道了。” 郑婉递完了话,心下稍安,便点头道:“快去吧,莫耽误了时辰。” 完颜异直起身,垂眸瞧了瞧郑婉,顿了片刻,俯身在她脸侧吻了一下,随口撂下一句,“若觉得累便再睡些时候。” 瞧着完颜异出了门,郑婉左右是无事,便握紧了掌中温度正合适的暖手壶,透过窗子瞧了瞧天色。 昨夜大风,大约将天上刮了个清净,眼下正是一片无云,透着湛色的蓝。 风声若有若无,是个难得清朗的天。 郑婉想了想方位,内宅背后不远便是通着皇城的长街。 方才说话的功夫,便隐约能听到兵马车行声,在耳侧逐渐清晰起来。 人声忽远忽近,似有似无地绕过围墙,递到耳边。 郑婉想了一瞬,将支窗的横栏又拿了下来。 昨夜歇下时时候便不早了,未得空睡多久,左右身上还是有些累的,她索性就依了完颜异所言,又躺回榻上睡了一会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