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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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沉默了许久,叹了一口气,十鸢听不懂,但她听见他说: “良叔,将她们带上吧。” 他简短的几个字,她和娘却是迎来生机。 随行的侍卫,将流民吓得不敢靠近,于是,她们借着贵人的马车一路进了城中。 那几日像是神仙日子,十鸢从不知道原来世上有这么好看的房子,还有这么好吃的食物,但她和娘不敢乱走,也不敢贪吃。 娘生病了,病得高烧不断。 贵人替娘请了大夫,她趴在娘床边哭得不行,她害怕,害怕娘有事,也害怕娘会留下她一个人。 有人问她: “你几岁了?叫什么名字?” 十鸢记得这个声音,就是这个声音救了她和娘的性命,她下意识地要跪下,被人拦住。 她只能磕磕绊绊地:“……七、七岁,我叫……招娣,刘招娣。” 娘嫁给父亲七年,诞下过三个孩子,皆是女孩,她是最小的那个,她从未见过前两个姐姐,只听娘提起过。 一提起就哭。 哭后,娘就会抱着她,低声哀求,你要是男孩就好了。 她年少时不知原因,后来才知道,原来她前面的两个姐姐都病死了,死得潦草。 因为父亲说,丫头片子不值当费钱。 所以,病了也不会去有人管。 她说完名字后,有人蹲了下来,那是她第一次看清他的模样,少年清隽,他沉稳得仿佛不似这般年龄人,他望着她的眼神让她看不懂,但她听见他说: “这名字不好。” 十鸢茫然。 在娘病好后,她们没了理由再待下去,贵人救了她们,她们不能再麻烦贵人了。 但她不懂,娘要带她走时,她忽的攥住了贵人的衣袖,她仰头问贵人: “恩人,我们能不能和你走?” 她觉得这段时间的日子仿佛是在梦中,让她不愿意醒来。 要是能吃饱穿暖,她想,她愿意给贵人当奴做婢的。 娘惊恐地拉下她的手,当下又要跪下,于是,十鸢知道她又提出了一个不该提的要求。 她怯生生地放下手。 贵人垂眸,沉默了很久,他说:“我要去的地方很远,没有办法带上你们。” “很远,是多远?” “远到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回来。” 十鸢听不懂。 贵人对她说:“衢州城很快会来新太守,朝廷颁发了赈灾的命令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” 会好起来的么?十鸢不知道。 她被拉着离开,回头只看见贵人仿佛被掩盖了光中,她忽然转头跑回去,她仰头问他: “恩人说我名字不好,那什么样的名字才好?” 她学着往日村子中的学子向夫子磕头,她也朝贵人磕头,她说:“恩人可不可以给我赐名?” 她不想叫招娣了。 贵人沉默了好久,久到十鸢以为她又说错了话。 “十鸢。” 十鸢倏然抬起头,他也垂眸望向她:“望你日后十全十美,鱼跃鸢飞。” 十鸢不懂这是何意,但她牢牢记住了十鸢这两个字。 她的新名字。 但谁都没有想到,衢州城赈灾,流民全部涌入衢州城后,她会再遇见父亲,她亲眼看见娘被打得头破血流,她拼命护着娘,却怎么都护不住。 她亲眼见到娘再也没有爬起来。 她被那个被她叫做父亲的人拉起来,一路走到热闹之处,他低声下气,望她的眼神厌恶又像是在看一堆银子。 再后来,晴娘替她娘收敛了尸体,她也被晴娘带入了春琼楼。 晴娘问她姓名。 她呆滞了许久,一点点挤出了这个名字——程十鸢。 她娘姓程。 她叫程十鸢,不叫刘招娣。 …… 十鸢当然知道,胥衍忱对她没有男女之情,他或许只是弥补。 得知他离开后,她其实没有如他期许那般过得好,而是落入了风尘之地。 但他有什么好弥补的呢? 他从来都不欠她什么。 是她欠他。 第10章 十鸢没有想过会和恩人有重逢的一日,更没有想过重逢的场景会是在春琼楼。 他依旧矜贵自持,她也仍然卑微低下。 院落中安静了许久,胥衍忱问: “当真不留下?” 十鸢笑着摇头。 胥衍忱也笑,最终选择尊重她的决定,轻缓道:“我让人送你回去。” 来时,十鸢记住了路,她迟疑地拒绝: “这里离春琼楼很近,不会有危险。” 胥衍忱来衢州城时带的人本就不多,十鸢不敢让这些人远离胥衍忱,相较于她,胥衍忱的安全要重要得多。 胥衍忱失笑:“这哪里是危险不危险的事情。” 十鸢也想起自己的身份,她不再说话了。 一辆马车将十鸢送到了春琼楼门口。 周时誉挑选的宅子和春琼楼当真距离不远,都位于城南的方向,中间好像要绕过坊市,但是如果走后门的话,其实只隔了一条街道。 十鸢走的正门,半个时辰不到就回了春琼楼。 一上马车,十鸢就彻底安静下来,她耷拉下眸眼,不着痕迹地扯了下唇角。 初见胥衍忱那一日,她就认出了贵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