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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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后,重重帘幕搅了碎星,九曲红绡绕住月华。 云梦之浦,情动之时。她额间的汗水会顺着湿漉的鬓发流向她精巧的下颚,再至纤细的玉颈。 无论是在高台拜那金身法相,还是在他身下纵情承欢,明明近在咫尺,他也总是看不清她的面容。 只记得那双眸子,犹如一泓结了冰的秋水,清冷却动人,眼底潋滟的波光照出他沉沦的一道剪影。 生怕她又会消失,他像是是晦暗天光下的舟,在这涨潮中不断颠簸着向前,迷途不返。 就当他以为这又是那个周而复始的梦之时,他清晰地看见,女子散开的里衣之下,藏着几道细小的疤痕。 熟悉的白圭之玷,再一次刺痛他的眼。 夜幕间,一片疏离月色宛如潺潺之流,皎若银光。 俄而,红衣女子的影像刹那间消弭散去,一如从前。 叱炎惊醒。 榻前鎏金异兽铜炉中漫出的袅袅熏香像是缠住了他的喉,令他窒息般得胸痛。 五年来,数不清多少回了。似幻似真的梦,令他心驰神往,醒来却又心渴难耐。更有甚时,身觉锥心刺骨,头疼欲裂。 梦中一幕,他身着喜服,应是与那姝色无双的红衣女子在成亲。可吊诡的是,既是成亲,却不拜天地,亦不拜高堂,反倒拜那神像;长街明灯数千,人流浩浩汤汤,却无人围观;明明是大雪漫天之夜,却又有飞花撷秀而来…… 梦中的他,是从未有过的温润风雅,满心满眼都是那个红衣女子。 他不曾告诉过任何人有关这个梦,也在心底从不承认他对梦中的女子动了心,只当是一晌贪欢。 可每每入夜,他都暗自期待着那同一个梦的降临。 就在这一回的交欢,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同。 梦境一如既往的模糊,他虽然还是看不清那女子的面容,可她胸口的疤痕,赫然在目。和他那个女奴身上的,几乎一模一样。 一时间,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。 此刻,他只道是日有所见,夜有所梦。许是那女奴胸口的伤痕,令他困惑不已,才会被他无意识地编织入梦吧。 叱炎抚着面具上凹凸的纹路,恢复了稍许神色。 晨光熹微,照入他面具覆盖下的眼睛,他逐渐适应着光线挑开帷幔,披上一袭墨色薄绡长袍浅盖住精阔的肩背,留了几寸迤逦于地。 叱炎挑开陷入后领中混着粗辫的长发,随意散在胸前背后。 沉重的帐门被掀开,葛萨跑了进来,面色难掩惊慌,上气不接下气道: “殿下,不好了!肃州守将司徒陵传来紧急军情。祁郸大军突袭肃州,一夜之间已夺下主城了。” 叱炎猛然起身,大步流星出了帐子,边走边道: “随我去牙帐。” *** 牙帐议事厅。 主座上的掖擎可汗面色森然,有如暴雨将至的阴翳。 众臣默然,生怕说错一句惹恼了盛怒中的可汗。 宰相希乌率先上前一拜,道: “大可汗,肃州位于王庭腹地之西北,其地理意义重大,不可就此让于祁郸之手。更何况,若是他日大唐与祁郸媾和,一个在西,一个在东,同时夹攻,那么我们等于腹背受敌,必是危机重重。” 叱炎静静听着希乌口若悬河的分析。他所说的,与自己想的,基本无差。 此时最怕的便是,祁郸此次突然的进攻,乃是唐军的阴谋。两军若是蓄谋已久,以此计夹攻,那么王庭迟早一日就是瓮中之鳖,暴露在敌阵之中了。 所以,必是要夺回肃州,必须速战速决,以防不测。 希乌语罢,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叱炎,幽幽补了一句: “肃州城建于峻岭之间,向来易守难攻。我们的守城将领竟能那么快地失了城,还将城中辎重粮草拱手让给了祁郸,也真是奇了。我早就说过,汉人是信不过的。” 守城主将司徒陵,是叱炎麾下的一员汗将。希乌这招落井下石,精准地踩在了大可汗的脉搏上。 叱炎思定后迅速出列,对可汗自请道: “此次肃州失守,儿臣麾下之将,守城不利,实属有责。还请父汗允准我将功补过,速去夺回那肃州,以振军心。” 掖擎可汗久久未置一言,似是不满。 外头北风呼啸,叱炎却觉得帐内热气腾腾。煎熬在这惩罚般的死寂中,他的额间不知不觉已发了一层薄汗。 既失肃州,又失城中辎重,父汗如此震怒,也是理所应当。 他只得继续道: “失城之过,儿臣必当一力承担。儿臣愿意只领千石粮草,亲自领玄军三千精锐骑兵突击肃州,一举取之,绝不浪费王庭一兵一卒。” 希乌轻嗤了一声,搔了搔鬓角,讽道: “玄王殿下好大的口气。按军报上所言,祁郸大军少说也有近万之众,只三千兵,如何攻得下那肃州,怕不是在可汗面前信口开河吧?” 掖擎可汗闻言从王座上起身,阴沉的脸上有了一丝松动。他眯起了眼,在帐中巡视了一圈,忽然道: “好!有胆识!不愧是我儿。本汗就依你,只拨下千石粮草,看你如何破得了那肃州城。” 叱炎跪地领命: “儿臣定不负父汗之命,就算拼上性命,也会为父汗夺取此城,解王庭燃眉之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