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2节
忽然,他看到许黟和李经纪,直接越过旁边的人,对着他们道:“程内知在里面等候你们多时了。” “麻烦小哥带路。”许黟对着他礼貌点头。 于是,他们一行人穿过谭家管家,直接上了二楼雅间。 不多时,谭家管家就看到那位程管家从雅间里出来,他想上前搭话,就被程管家那轻飘飘看过来的眼神怔住。 那眼神……根本就没有把他们谭家放在眼里呀。 这么一退缩,他再想拦住程管家已经来不及了,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头也不回地上去骡车。 另一辆牛车里,许黟对于程管家的态度稍稍意外,没想到对方会直接无视谭家。 殊不知,程管家也不想节外生枝。 …… 一行人来到县衙负责各类文书契书的办事处,经由官府确认立契,并加盖红契,这宅子就算是经过法定程序,顺利地将宅子的房契转到许黟名下。 如今,许黟算是在盐亭县有一座真正属于自己的宅子了。 还是座几百平方的一进院。 这么想,便觉得他这两百一十五两白银,花得值。 许黟与程管家他们道别后,就随着李经纪返回牙行。 他还要付一笔中介费给到李经纪。 忙完这些,许黟终于可以揣着到手的房契回家了。 他刚到许家门外,就看到有一辆陌生的驴车停在他家门口。 而驴车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青衣的小厮。 许黟:“……” 这小厮他见过。 实在是印象深刻,想记不住都难。 第95章 这小厮在车厢外等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, 这会正冷得四肢发僵,此时见到许黟,他两眼发光的跑过来。 “许大夫, 许大夫,你终于是回来了。” 许黟看着他,微拧眉梢的开口:“你来做什么?” 小厮急忙低声下气地行揖,说道:“上回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, 得罪了许大夫, 望许大夫大人不计小人过,饶小的这回。” 他话刚落下, 后面车厢的帘子被人撩起, 从里面钻出一个中年男。 中年男往许黟的方向看过来, 瞧着有四十岁左右,穿着五成新的青绿色波纹织锦袍子,与许黟抬眼看过来的视线对上, 他脸上露出笑容来。 “这位就是许大夫了吧。”他从车里钻出来。 而后就朝着许黟自我介绍, 道他是盐亭县王员外家的管家。 “鄙人姓陆,一个月前曾听闻许大夫会治‘眼瞎病’,就让下面的厮儿来问个究竟,没想到下面的人办事欠了妥当,对许大夫出言不逊。”他解释完来意,就叫这小厮给许黟好好的赔礼道歉。 不仅如此, 他这番过来,也是带了赔礼的。 是一个木制盒子, 里面装的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, 是东街有名的点心铺买的四彩果子。 许黟敛着眉,没有接木盒, 只如实的说:“在下没治过‘眼瞎病’,这应该是误传。” 陆管家说道:“无妨无妨,只是家母眼病多年,如今愈发严重,作为儿子难免心生不忍……” 陆管家本是不识得许黟的,上回只派一个小厮过来询问,也是听旁人说起。 前几日,他与友人在酒肆里借酒消愁,结果听到友人说这南街的许大夫就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许小大夫。他再三打听后,阴差阳错地得知,这许大夫就是当初他让小厮去找的治“眼瞎病”的大夫。 他觉出不对,回府后立马叫来这小厮问话。 这一问才知道,小厮当时看对方年纪轻轻的,根本没有以礼相待,反而轻视吐痰……他头脑一昏,差些就想把小厮给揍了。 于是,二话不说就拉着小厮来赔礼道歉。 许家屋里。 许黟听着他这解释,眼神落到缩着肩膀的小厮,他身上全然没有初见时的嚣张模样。 “如此的话,陆管家是想请在下出诊?”许黟收回目光,问坐到对面的中年男。 陆管家连忙应声道:“劳请许大夫了。” 许黟没答应,皱眉说道:“在下对眼病知晓的不多,陆管家还是另请高明为好。” 所谓眼病不是单独只有一二种,而是有诸多种病因所致,像时下民间里俗称的“眼瞎病”,也不是真的叫眼瞎病。 而是因为得病太久,久而久之这眼睛坏了,就被百姓们叫做眼瞎病了。 但在中医里面,是没有一种叫“眼瞎病”的疾病的。 当然,学中医就要面对各种不同的病患,自古以来就有医闹,有对医者不信任的事存在。 许黟不至于因为这个小厮就不给对方的令堂看病,可也不是所有病患都会接。 像陆管家的母亲年纪大,又患眼病多年,肯定看过不少大夫。要是那些大夫都看不好,他这个临床经验还不够丰富的年轻大夫,想来也不一定能治好。 陆管家:“……” 他没想到,许黟会拒绝他。 陆管家张张嘴,心里有些恼怒小厮上回的自作主张,要不是如此,这许大夫怎么会拒绝出诊? 他诚恳地又请了两回。 如今在他的心里,这许大夫能被邢家请去当义诊堂的坐堂大夫,那就是有几分真本事的。有能耐的人脾气都捉摸不定,只要他真挚请求,定能打动对方。 如此想,他再次请许黟出诊。 许黟见他锲而不舍,又想到对方这么长时间都没放弃来寻他,犹豫片刻,还是答应下来:“既如此,那我就便随你出诊吧,不过要与陆管家事先言明,令堂的眼病我并没有把握能治。” “在下自当明白。”陆管家欣喜,当即拱手说道。 …… 不多时,许黟背上药箱,坐到对方的驴车里。 过了好些时候,车把式驱使着驴车来到城中的一处院落。 这处院落不大,坐落在离北城郊不远的小巷子里,周围都是相似的房屋,与石井巷十分相近。 陆管家下来车后,就请许黟进入到院落里,他往里面喊了一声,就出来一位跟他年纪相仿的中年妇人。 中年妇人戴着绀色头巾,窄袖裳裙系着一条姜黄色的腹围,这人就是陆管家的妻子。 因为要照顾家里的老人家,陆管家的妻子没有去主家里找份差事当值。 不过以他在王员外家里当管家的月钱,足够一家老小的花销。 妇人听到许黟是来给老母亲看病的,犹豫了一下才拉着陆管家离开。 片刻后,陆管家脸色怪异的回来,小声的跟许黟道:“我几日未归家,内子说家母这些日子都没出屋,这屋里恐怕会有些异味。” 许黟挑动眉头,他们站着的位置,后面就有一间门窗紧闭的屋子。 不出意外的话,这老太太应该就是住在里面了。 许黟对于病患身上是否带有异味这事没有什么感觉,作为大夫,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病人。不过陆管家都这么说了,许黟还是在心里做了一些准备。 等房屋的门打开,他刚进入就闻到一股浓重的尿骚味时…… 许黟沉默了。 陆管家在嗅到屋子里弥漫的异味时,面上露出一丝难堪。 可想到自家的老母亲就住在屋里,他又嫌弃不起来,顿时心里生出复杂的情绪。 他的情绪如何,与许黟丝毫没有关系。 许黟在进来这屋子后,目光就落在昏暗的四周,两面窗皆是用厚重的帘子遮着,屋里又燃着炭盆,放着隔夜的马桶,老太太的饮食起居都是在屋里解决的。 残留的各种味道,混合着木炭燃烧后的味儿,以及这些屎尿盆等等,形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。 随着他们的进屋,陆管家的妻子把屋里的灯点上。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:“老太太平日里,不让我们收拾她的屋子……” “好了,我去叫母亲起床。”陆管家面上挂不住,打断了妻子的话。 他进到里面喊人,坐在里屋床榻上的老太太早就知晓他们进来了。 但她没开口说话,睁着一双浑浊的,看不清东西的眼睛,盯着里屋的小门,久久不动弹。 陆管家心里叹了一口气,喊道:“娘,你怎么又几日不出屋了?” 过了一会儿,老妇人声音幽幽传来:“我看不见,出去了又如何。” 陆管家劝慰道:“我请新的大夫过来给你看病,也许他能治好你的眼病。” 老妇人肩膀动了动,却没有站起来:“这病……还能治好?” “能,肯定能的。”陆管家半跪在床头,抓住老母亲的手掌,轻声的说请来的大夫是谁。 “娘可记得前阵子邢家设义诊堂?这许大夫就是当时义诊堂的坐堂大夫,那几日他治好了好些病人,给他看病的人都说他医术好。” 闻言,老妇人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情绪变化。 她抓紧儿子的手,让他扶自己起身。 “好,好好。阿娘就听你一回,给这许大夫好好瞧一瞧。” …… 外面,许黟听着屋里断断续续的话,心里却在想,这老妇人得的到底是何眼病。 反观旁边的妇人,她心不在焉的绞着身前的腹围,听得里面话音落地,在里面的人还没出来时,就已跑着入内,同陆管家扶着老妇人出来。 到这时,许黟才见到老妇人的眼睛是什么情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