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		    莫不离再度抬手,抚过了眼角与额头。    除了冰冷的手指刮过肌肤,他感觉不到任何东西。    一如他什么也感觉不到的心。    是啊,他本是男儿,他并非女郎。    可是,他却被当作女郎养着,养了十六年。    做了十六年的女郎,却分明知晓自己本是男儿,那种割裂般的感觉,时常让他觉得要发疯。    当他第一次换上男装,出现在众人面前时,他真的不习惯。    很不习惯。    那些美丽的衣裙,那些漂亮的钗环簪珥,他知道他从此就该舍弃的。    可是,他真的舍弃得了么?    也许,在心底深处的某个角落,那些衣裙与饰物,始终穿戴在他的身上。    然而,同样在心底深处,他却清晰地知晓,他永远也不可能再度穿戴着女子的衣裙,也绝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女子,嫁得如意郎君,相夫教子、过完一生。    他有时候会偷偷地恨,恨自己身为男儿,却不是那娇滴滴的女郎。    而更多的时候,他却又恨着这样的恨,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将那些念头死死掐断,恨自己为何总是会忆及当初。    莫不离用力地阖着眼帘,仿佛要紧紧闭锁住心底深处的那些记忆。    可是,记忆还是来了,携着春时开遍的桃花,携着丝丝缕缕的风絮。    那少年骑着白马,面容清澈、眼眸明亮,笑着向他驰来。    那是如此灿烂的笑脸,那样绚丽,那样……刺目。    莫不离紧闭的嘴唇,微微向上弯了一个弧度。    许多时候,他会闹不清,他到底是男是女,还是什么不男不女的怪物?    也许,从见到那张笑脸的那一刻起,他就已经分不清了吧。    “主公,有急报。”平板的语声骤然响起,如一柄利刃,刺穿了那回忆中灿烂的笑颜。    莫不离好似听到了破碎的声音。    那灿烂的笑脸上像是现出一道道细纹,“啪”地一声,化作千片飞去。    莫不离张开眼,微有些模糊的视线看向了四周。    阴惨惨的绿,杂以案头微弱的烛火,如同鬼窟。    “说罢。”他慢慢地坐了起来,再慢慢地站起了身,单弱的身形披着一件薄衫,越发清瘦见骨。    “诺。”阿烈立在榻前应了一声。    他已然没用布巾蒙面了。    细细看去,他有着一张端正的脸,浓眉虎目,若非脸颊两侧布满了紫红色的疤痕,他的容貌,其实颇清秀。    他向莫不离躬了躬身,平平语道:“城门内外已经贴满了画影图形,施大监、我、还有主公,都被画了下来。”    莫不离“呵”地笑了一声。    那个瞬间,方才还出现在他脸上的浓浓倦怠,已然尽皆被冷厉覆盖。    “桓子澄也就这点本事,倒是我高看了他。”他冷声道,负了两手,缓步踏下石阶,在地下来回地踱着步,“你家主公……二殿下,下诏狱了?”    “是,主公。”阿烈说道,面上似有几许哀凉:“日前收到消息,陛下颁旨,将二殿下贬为庶人,逐出皇城;三殿下、四殿下挪去政光殿,闭门思过,不许外出;再,桓子澄大败赵军,战功赫赫,陛下特授了持节都督的虚衔。更有传言,那空出来的司空之位,或将由桓子澄顶上。”    莫不离的神情变得极冷,那双冰珠似的眼睛,瞬也不瞬地盯着旁边的一方石案。    良久后,他方才冷冷一笑:“且容他欢喜些时日。等风头过去,我们便去赵国。巨石阵寸功未立,柱国大将军铩羽而归,隐堂的损失不会小,没准儿那些暗桩也要被起出来不少。我们这时候去,便是一支生力军,他们只会举手相迎。”    “主公,慎行。”阿烈立时阻拦道,目中划过了浓浓的隐忧:“那巨石阵本是为桓子澄准备的,可他却偏偏没上当,反倒把江、杜、周三姓府兵都给灭了。属下总觉得,那隐堂已经不大靠得住了,主公就算要去赵国,也最好避开隐堂。”    莫不离微阖双目,沉吟了片刻,复又转眸去看阿烈,蓦地勾起了唇:“那‘蚀腐散’,已经都喂了郭士礼罢?”    第1023章 地动时    “是,主公。那药是施大监亲手下的。每一副都是。”阿烈平声语道,“那药价值万金,寻常的试毒之法绝对试不出来,施大监更誓言无一副落空。如今可以确定的是,陛下应是没多少日子好活了。而他宾天之日,便是我等脱身之时。”    “可惜了。”莫不离叹了口气,面上有隐约的失落:“原本我只是将这药留作备用,倒也没打算着现在就下手。可谁想,如今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。”    “主公选的这个时机本无问题。我们皆未料到,泗水那边的战报竟全是伪制的。”阿烈像是在安慰莫不离,虽然他的语声仍旧平板得毫无起伏:“桓家忽然就遭了刺客,那桓子澄又直奔泗水死局,桓家男丁几乎死绝了,桓氏一灭,则太子便要被废,而太子一废,郭士礼再一死,这天下就是我们的了。主公的判断并无错,时机亦是正好。只是……天意难违。”    “天意么。”莫不离再度叹了口气,眼底一片森寒:“或许这真的是天意罢。施有德这手暗棋我一直忍着不用,就是为了这一步做准备的,施有德亦早有报效父王之决心,他甚至还向我要了一柄的匕首,用以自裁。”    他说着面上便又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神情:“如今却也好,施有德可以不必去死了,这也算是老天要他活命,叫他能继续陪在我身边。”    “陛下宾天,于我等亦大有好处。”阿烈语声平平地接口道,“由这个方向去想,主公给陛下用毒,却是用得很及时的。”    “这倒也是。”莫不离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个笑容,即便那笑容也很像是挤出来的:“郭士礼一死,桓子澄只怕就要忙着太子登基之事了,怕是再无暇兼顾其他,则吾等亦可松口气。”    他一面说话,一面又在地下来回地踱着步,蓦地看向阿烈,眼眸如冰珠般冷凝:“我们……离开大都多久了?”    “回主公,我们是二十七日前离开大都的。”阿烈回道。    莫不离点了点头,正要开口,忽见那门前光影一暗,却是施有德急急走了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