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回妖鬼夫君为我战死前 第12节
生来便低人一等的妖鬼,从前又是过着怎样的日子? 琉玉尝试着想了想,发现自己竟难以想象。 别说他们被仙家世族追杀灭族的时期,就连妖鬼在无色城为奴时,担任副城主的那几家世族,对他们的折磨手段也只多不少。 垂下的浓睫筛下稀疏烛光,映在她细腻如脂的面庞上,神色间似有难得一见的悲悯纯澈。 她很轻地叹了口气。 “你说得对,的确有些浪费了。” 墨麟怔了怔。 随即,琉玉抬手隔空震响了内室的银铃。 守在门外的女使随即入内。 “今后群仙髓只做内室熏香,人走则熄,不必用来熏衣熏被褥了。” 女使瞳孔震动,猛然抬头。 她自然不敢质疑琉玉的决定。 但她那副自家小姐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,那一掠而过的谴责目光,仿佛是在指责墨麟竟然连香都不让她家小姐点,令墨麟额角青筋直跳。 见墨麟欲言又止,琉玉笑道: “放心,不是因为你,这笔钱省下来也好,我另有用处。” 墨麟眯了眯眼,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。 省钱? 富可敌国的阴山氏的大小姐,还需要省钱? 然而即便知道琉玉怎么都不可能缺钱,墨麟抿紧唇,半晌,还是淡声开口道: “你若真是因为心疼钱,可以从我的……” “想什么呢?” 琉玉搁下笔,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,回眸对他粲然一笑: “你的钱我也另有用处。” 墨麟:“……” 琉玉将绘好的图样收进匣中,便挥袖拂灭了内室烛火,周遭顿时陷入一片漆黑。 兀自坐在远处的青年,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微缩。 黑暗中传来少女衣料摩挲的簌簌声,她将长发拢在一边,背对着他将外袍挂在床边的架子上。 疏疏月光穿过窗纸,落在她薄如蝉翼的寝衣上。 并不透,只是柔软贴着她的身线,有种玉石般细腻的质感。 其实没有月光也一目了然。 他在黑暗中的视力,一向更好。 琉玉回过身问: “你要睡里面还是外面?” “……随便。” 琉玉颔首:“好,那我就睡里面。” 并没有察觉到暗处那双幽深如林壑的目光,琉玉很快躺进了锦被中。 于外人来看不过是寻常一日,但对于琉玉而言,却是死而复生的巨变。 到现在她都还有些恍惚,担心自己闭上眼,又会回到那个满目疮痍的前世。 明明困极了。 却又因笼罩心头的那一点恐惧而无法入眠。 就在睡意与忧虑交战之时,身旁床榻微微凹陷。 琉玉再次嗅到了朝雾草的甘冽气息。 据说朝雾草既能入药,也能酿出世上最烈的酒。 这样低贱得随处可见的草木,一室溶溶暖香,竟都压不住它的味道,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似的。 和它的主人一样,极具侵略性。 这样浓烈的一个人—— 就连死,也死得让人如此刻骨铭心。 恐惧无端消散,琉玉阖上眼,感觉困意如潮水袭来。 “对了。” 迷迷糊糊间,琉玉忽然想起方才注意到的一件事,闭着眼喃喃问: “你为什么……睡觉还要带着手衣啊?” 少女嗓音染着疲倦,低低的,如蜜糖甜腻。 他从她黏了一缕发丝的唇上挪开视线。 望着头顶绣着鸾鸟的朱红纱帐。 墨麟平静答: “我乐意,别管。” 第8章 卯时。 悬在檐下的猩红灯笼烛火幽微,天色将明未明。 九幽的春日潮湿多雾,乌瓦红柱的极夜宫坐落在烟树迷离的乱山中,被这濛濛雾气一裹,美得鬼气森森,仿佛一个错眼,就会随着白雾散去,化作满山坟冢。 但也的确是与仙都玉京迥然不同的美。 “朝暝大人。” 女使递来一本折子与朱笔,朝暝从山下风光上收回视线,摊开折子,从折子内勾了几个圈。 “小姐胃口不佳,昨日上过的菜七日之内都不许上了,倒是那道煿金煮玉多吃了两口,如今正当春时,今日就加一道笋蕨馄饨,还有栗糕、蜜煎橄榄……” 正在膳食折子上挑选之际,朝暝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嗤笑。 回头一瞧,果不其然,又是那个浑身银饰叮当的蓝衣妖鬼,山魈。 “你,过来。” 山魈招招手,叫来了一名黑衣蓑帽的鬼侍。 “尊主今日朝食预备的什么?” 鬼侍抬眸瞧了山魈一眼。 尊主吃食一向随意,基本膳房做什么,尊主就吃什么,只要没毒,从不过问。 “……属下不知,属下这就去问。” “不必问了,”山魈摆手,“尊主昨夜剿灭疫鬼獝狂,消耗不小,就让膳房备三斤牛肉,一只烧鹅,再来十张肉饼。” 还大小姐呢,吃那么寒酸。 今日就让她瞧瞧他们九幽的排场。 远处的朝暝也嗤了一声。 土包子。 这些东西在他们仙都玉京,都是那些下等寒门才会吃的。 上等世族的修者,食不厌精,脍不厌细,油腻之物从不上桌,最近几年更是流行以玉屑为食,才称得上世族风雅。 “哇——好长的刀。” 今日值守极夜宫的鬼女对那两人的暗流涌动毫无兴趣,见朝鸢在树下磨刀,她饶有兴致地蹲在一旁看。 “可以摸摸你的刀吗?” 玄衣少女偏头打量她几息。 鬼女瞧着不过十四五岁,小圆脸,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梨涡,很像一块白玉糕。 她爱吃白玉糕。 收刀入鞘,朝鸢面无表情地提醒: “很重,小心。” 鬼女如获至宝,开始研究以她的身高要如何拔出这把比她个子还高的长刀。 山魈见此情形,心中微微有些不满。 竟与仙都玉京的人有说有笑。 维护尊主的颜面,还得靠他。 朝鸢耳尖微动,忽而朝楼上望了一眼。 “小姐醒了。” 阁楼之上。 被外面动静吵醒的墨麟,正与怀里的少女大眼瞪小眼。 与昨夜两人泾渭分明的睡姿不同,此刻的两人几乎称得上亲密无间。 少女似乎原本是枕着他肩头在睡,迷迷糊糊醒来还没搞清状况,抬头看他时,顺便将小巧下颌搁在了他胸前,她身上的寝衣本就略有散乱,从他的角度望去,几乎隐约可见背脊蝴蝶骨的轮廓。